中考語文考0分的學生是一名怎樣的學生？這讓上海市信息技術學校校長鄔憲偉很好奇，更讓他驚奇的是，就是這名學生畢業時成為了一名游戲工程師，被芬蘭一家游戲公司搶走，起薪就是8000元。他對鄔憲偉說：“為了讀職業學校，中考語文我故意交了白卷?！?/p>

　　周末一大早，家住楊浦區的張先生便帶著兒子“穿越”大半個城市，來到位于松江新城的上海市城市科技學校，只是為了開上快樂的“卡丁車”，體驗汽車結構拆裝的原理和樂趣。

　　在上海，一聽到改革，職業學校校長們就兩眼放光，他們中間干了30多年的“職教老兵”告訴記者，干職業教育越干越有意思。

　　上海職業教育的魅力何在？如何能讓學生放棄普高名校讀職教，讓家長“穿越”半個城市去體驗，讓校長干起來激情澎湃。上海職教怎么辦才能服務上海的“四個中心”建設，形成自己的特色？在探索中，上海職教逐漸走出了一條新路。

　　學生培養要做“長”——

　　綜合素質有提高學生發展有后勁

　　徐磊成功了！他所創立的“鉆石小鳥”成為全國最大的鉆石在線交易網站，銷售額已經超過了6億元。雖然中間有過很多次的失敗，但是徐磊仍然記得在上海市信息技術學校讀珠寶鑒定專業時，老師對他說的一句話：“做鉆石首先要有鉆石般的品質?！闭沁@句話伴隨著他由失敗最終走向成功。

　　“職業教育在傳授技能的同時更為重要的是培養學生的職業精神，要讓學生有一種敬業守信、精益求精的職業態度?！编w憲偉向記者說出了他對于職業精神的解讀。

　　在上海市第二工業大學校長俞濤看來，學校應該由就業導向轉向職業導向?！半m然是一字之差卻是理念的區別。職業是可以干一輩子的事情，我們要培養的就是學生的職業能力，讓他們能夠立足職業領域為社會做出貢獻?！庇釢嬖V中國教育報記者。

　　在采訪中，記者發現職業精神的培養只是上海職業學校學生綜合素質培養的一部分。早在2010年，上海市就明確了職業教育的核心是“讓學生成為適應工作變化的知識型、發展型技能人才”。

　　多年來，上海每兩年舉辦一屆的“星光計劃”技能大賽系列活動，成為了集職業精神、文化活動、素質教育為一體的綜合性培養平臺，是上海職業教育培養知識型、發展型技能人才的最有力體現。

　　今年，大賽在上?？萍拣^設立“最強技能王”擂臺，通過“點鈔”、“文字錄入”、“珠算”等項目，讓學生與職工進行擂臺賽。對獲得第一名的選手給予“金手指獎”，并在科技館顯目位置紀錄該選手名字和成績，隨著大賽持續，成績可以打破，形成良性循環?！靶枪獯筚惓闪松虾Ｂ毥探绲氖⑹?，也成為了上海職業教育的品牌和驕傲?！编w憲偉說。

　　走進上海的每一所職校幾乎都有學生活動中心，在學生活動中心里有各式各樣的學生社團，這些社團大部分都以專業知識為支撐，學生們在這些社團里鍛煉了綜合能力、提高了職業素養。

　　在上海商貿旅游學校的實訓大樓里，從第八層到第二層的每一層都有各種各樣的社團，機器人、文物鑒別、營銷社、動漫社等等，讓人眼花繚亂，學生們身處其中自得其樂?！拔覀兪且ㄟ^這種方法讓學生在玩中學，真正提高他們的綜合素質?！毙ｉL李小華告訴記者，像這樣的社團學?？偣灿?0余個。

　　茶香滿室，古琴悠揚，這并不是在高檔茶館之中，而是學校的茶藝社在舉辦活動。地勤專業二年級的學生小張是茶藝社的成員，她告訴記者：“自己也是因為喜歡而報了茶藝社，但是后來發現通過茶藝自己不僅僅提升了審美能力，同時也為找工作加分不少?！?/p>

　　“我們學校改革的第一步開始于學生綜合素質的提高。如何讓職業學校的學生更有競爭力？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是我們這幾年探索出來的道路?！崩钚∪A說。因為隨著社會的不斷變革，很多技術可能今天很時尚，但是明天就落后了，因此上海的職業學校在提升學生綜合素質上做足了文章。

　　專業建設要做“高”——

　　專業設置差異化專業標準國際化

　　在本地中職生源只有2萬余人的上海，近百所職業學校該如何生存？

　　“只有跟著市場轉，我們才能夠生存下去?！睂τ诶钚∪A來說，他早就知道辦好職?！安徽沂虚L找市場”的道理，“我們的市場營銷專業只做珠寶營銷，目的是要把細分市場做透?！?/p>

　　上海的職校專業設置充分體現出了上海精神，學校的專業和課程設置都實現了精細化，每一個專業都有自己的獨到特色。

　　“學校的每個專業要么做老大，要么做老二，老三以后就不要做了?！编w憲偉之所以有著這樣的底氣，是因為他懂得發現新領域并迅速占領制高點。以前，信息技術學校的數控機床專業比不過傳統強校，但學校在和奧地利的阿普拉、恩格爾等大公司接觸的過程中發現，他們迫切需要有一定編程能力和程序解讀能力的員工去操作巨型數控機床，而這正是信息技術學校的強項，雙方一拍即合?！熬扌蛿悼貦C床價值幾千萬，一般學校不會配備，因此憑借學校原有專業優勢，我們很快就成為這個方向的領頭羊?！编w憲偉向記者介紹，該專業方向從2014年開始招收學生，由學校和企業聯合培養，學生學費全免，并且每年可獲得15000元的補貼?！巴ㄟ^細致化的設定，學校機電專業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獲得了新生?！?/p>

　　上海第二工業大學最近經歷了一場刻骨銘心的變革。學校所有專業都要進行一次是否符合社會需求，是否對應國家以及上海市的發展戰略的論證。如果專業設置沒有符合社會要求就要果斷砍掉。同時，學校將本科原來的200余學分砍到140—150個學分，高職由原來的150個學分減少到90個學分，這給學生更多的時間去實踐?！斑@次變革可能要觸及一部分人的核心利益。學校遇到的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睂W校高職學院院長王增豪坦言道，“但是我們改革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p>

　　“在加強專業設置和課程建設的同時，上海職業學校建設還要有國際視野，服務上海國際化大都市的特征。我們做的是職業教育的‘高大上’，將來學生要為世界500強工作?！标懢刚f。

　　亞洲警察培養哪家強？對上海公安高等?？茖W校來說，他們的目標就是“辦成全亞洲最好的警察學?！?。來到這所學校的外訓樓參觀，你會親眼看到來自世界十幾個國家的警察在這里培訓。這只是上海職業教育國際化的一個縮影。

　　為了和國際接軌，上海開發并實施職業教育國際水平專業教學標準。目前已開發完成了汽車運用與維修、護理、制藥技術等52個專業的國際水平專業教學標準。國際理念在課程模式、職業能力標準、教學模式、教學評價方法、職業資格證書、開發技術、開發團隊等方面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體現。在此標準基礎上，上海市選擇了醫藥學校、上海市商業學校等12所學校在制藥技術、國際商務等專業試點進行實施，推動人才培養質量與國際水平接軌。

　　在信息技術學校，曾經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名畢業生應聘荷蘭銀行，過五關斬六將終于走到了最后，結果卡在了學歷上。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拿出了自己獲得的英聯邦認可的職業資格證書，正是這份證書幫助她應聘成功?！坝辛藝H標準，對話才能有共同語言?！编w憲偉說。

　　要培養國際化的人才，教師首先要有國際視野。從2011年到2014年，上海市教委共派出近300名中職學校教師赴德國、芬蘭、澳大利亞進行海外研修，培養了一批具有國際視野，在學校管理和教學中發揮引領示范作用的名校長、名教師?！跋乱徊?，我們還將選派高職和中職相關專業骨干教師到海外考取國際通行的職業資格證書?！标懢刚f。

　　服務社會要做“寬”——

　　推倒圍墻辦職教社會培訓進校園

　　如果不是孩子的強烈要求，張先生不會為了體驗一個職教項目從楊浦跑到松江新城，要知道這兩地之間的單程距離就有50多公里。就在前幾天，上海舉辦了第二屆“職業體驗日”活動，62所職業學校、78個實訓中心、340個職業體驗項目全部對社會開放，家長可以和孩子一起體驗各式各樣的有趣項目。

　　不論是玩樂高機器人、體驗電影配音，還是制作一盤美味的比薩、模擬駕駛“地鐵運行列車”，每一個項目前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場面的火爆程度超出了記者的想象?！奥殬I體驗日成為了孩子們的嘉年華，在這里他們的天性得到了釋放，想象力也被激發出來，沒想到很多項目都被‘秒殺’?！闭劦铰殬I教育體驗日，上海市教委副主任陸靖異常興奮，受到如此多的孩子和家長的歡迎，他連說了幾個沒想到。

　　“走進一所學校、體驗一個項目、了解一門職業、感受一種文化?！鄙虾Ｊ薪涛毥烫幪庨L勞曉蕓介紹，職業體驗日的初衷是為了打破職教圍墻，在學校和社會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

　　如何讓職業教育走進千家萬戶？“敢于推倒圍墻融入社會”已經成為了上海職教人的共識。在他們眼里，職業教育與平時生活關系最為密切，并且做了基礎教育做不到，高等教育無暇顧及的事情。

　　上海市2004年頒布的《上海市職業教育條例》以地方立法的形式，明確了上海的職業教育包含學校職業教育和職業培訓兩部分，體現了“大職業教育”理念。2008年，原屬于勞動部門的技工學校統一劃入教育部門管理。

　　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上海市2004年全面啟動學校開放實訓中心建設，到目前為止，上海市共建成了93個遍及城鄉、布局合理、覆蓋主要產業、惠及廣大市民的職業教育開放實訓中心。實訓中心累計培養學生30萬人數，社會培訓30萬人次，技能鑒定22萬人次，兩萬多名長期失業青年依托上海職業院校的職業培訓實現了重新就業。

　　“我們想把學校的實訓中心建成職業體驗中心，對社會開放，為社會服務?！崩钚∪A計劃將學校的實訓中心充分利用起來，讓市民和孩子前來體驗學習成為常態化。

　　在上海交通職業技術學院的汽車實訓中心，記者看到學生和維修工人同臺上課，相互切磋，現場氣氛十分火熱?！拔覀兌ㄎ粚嵱栔行臑榻虒W、培訓、鑒定、服務四位一體，在保障學生教學的前提下，為社會服務也是重要的一項內容?！痹洪L鮑賢俊向記者介紹。

　　“雖然這大大增加了學校的運營成本，但是身后的‘鞭子’驅動我們不得不這樣去做?！滨U賢俊告訴記者，這個“鞭子”便是考核。上海市從2012年起對全市展開實訓中心運行績效評估，是否更好地服務經濟社會發展被作為衡量實訓中心辦學成績的一個重要考核指標。

　　政府管理要做“精”——

　　頂層設計站位高質量把關精細化

　　初步檢查、故障代碼檢查、機械系統試驗、液壓系統試驗、電控系統試驗，上海交通職業技術學院讀三年級學生屈鵬宇正在熟練地運用各種儀器為一輛通用汽車診斷問題，他的夢想是開一家自己的4S汽車維修店?！跋矚g一個東西就要把它學通，因此我報了中高職貫通項目?！鼻i宇再經過兩年的高職學習就可以拿到大專學歷了，而這得益于上海構建的“縱向貫通、橫向融通”的立體職業教育體系。

　　“政府首先應該做好頂層設計，建立現代職教體系，其次要做好質量監管?！标懢刚J為政府管理要到位而不越位?！翱v向貫通”就是要打破制約學生成長的“天花板”，建立從中職到高職、到應用本科、到專業碩士的培養通道；“橫向融通”就是要打造職業教育與就業的“旋轉門”，建立“學習—就業—再學習”的培訓通道。

　　經過幾年努力，上?！爸懈呗氊炌ā痹圏c專業已有105個，每年大約有44%的中職畢業生繼續深造，就讀學生近1萬人。

　　“我們還要打通最后一公里，進一步試點中職——應用性本科，以滿足產業發展對高層次技能型人才的需要?！眲跁允|介紹說，2014年上海應用技術學院和上海信息技術學校、上海石化工業學校的化學工程與工藝專業，上海第二工業大學和上海工業技術學校的機械工程（數控技術）專業已啟動了“中等職業教育——應用本科教育”貫通培養模式試點，2015年將新增13個試點專業。

　　“貫通培養不是‘一哄而上’，而是有所選擇?！眲跁允|介紹，上海市選擇崗位技術含量高，專業技能訓練周期長，熟練程度要求高，社會需求量大且就業穩定的專業開展貫通培養試點。

　　上海構建現代職教體系還得益于與人社部門的密切合作，兩個部門“坐在一個板凳上謀事”，聯合開展“雙證融通”專業改革，打造職業教育與就業的“旋轉門”。

　　從2012年起，上海市的人社部門、教育部門組織技能專家共同審核學校課程，深度參與學校教學評價和技能鑒定考核，建立學業評價與技能鑒定融通機制，將技能考核的要點以及職業行為規范等要素融合到日常教學中，學生畢業可同時獲得畢業證書和相應的職業資格證書。

　　有了兄弟部門支持，上海的“雙師型”教師隊伍建設和規范化培訓也做得風生水起。上海市教委主任蘇明透露，上海將試點實施新任專業教師經培訓后持證上崗制度，在中等職業學校試點設置正高級教師職稱，建立職業院校教師與企業工程技術人員、高技能人才雙向聘用機制，職教專業教師每5年必須在企業實踐1年以上。2014年，寶鋼集團、中國電信、上汽集團等一大批知名企業成為了職業教育和職業教師培訓的實踐基地，并為中高職教師量身定做了培訓方案。

　　“我們還將逐步建立職業資格證書、職業教育學歷證書與開放大學、成人高校課程之間的學分轉換制度?！眲跁允|說。上海在部分中職學校開展了“學分銀行”實踐，學生在中職學?？梢孕拮x開放大學課程及學分，并可在升入開放大學后進行學分積累，推動職業教育與終身教育的有機銜接。

　　“除了做好頂層設計，政府還是職業教育的‘質檢員’?！眲跁允|說。上海實行網上評估、常態評估和實地評估3種評估形式相結合的評估模式，形成了具有符合教育特點的教學質量監控體系?！拔覀冞€有畢業生就業質量跟蹤調查、實訓中心運行績效評估、德育評估等一系列評估?！标懢赶蛴浾呓榻B。

　　從2003年起，每年發布的畢業生就業公告被稱為學校辦學的“晴雨表”，這份報告將就業信息及時向媒體和社會公布?！坝辛诉@份報告，專業辦得怎么樣一目了然，選哪所學校家長也心里有數?！鄙虾Ｊ薪涛麄魈庱T艾說。

　　政府管理到位而不越位，學校才能甩開膀子越干越有勁，隨著“縱向貫通、橫向融通”的職教立交橋的建立，學生高興、家長滿意、社會認可的上海職業教育正呼之欲出。（中國教育報記者 陳志偉 宋偉濤 金志明 董少校）